第1章
烈日似火,大地如蒸籠。照理說在這炎熱的天氣裡,不會有人想離開陰涼的樹蔭。然而此時卻有一群人,為了每日的生計,頂著酷烈的陽光,在田裡艱辛的工作。
這裡是猶太支派的伯利恆城郊區,阿撒爾家的田地。
在這裡,若有人指著一塊地問:「這是誰家的田?」當地人一定毫無猶豫,篤定的回答:「當然是阿撒爾大財主家的。」
阿撒爾是這附近唯一的大財主,掌握著黎民百姓賴以生存的糧食。
當地的人對阿撒爾他們家,可謂是痛恨到了極致。尤其是那些在阿撒爾田裡當佃農的工人們,每天必須要在在田裡勞累,才能在每週的最後一天,從工頭手中獲得一小袋的麥子,當作一週辛勤工作的工資。
「嘿!你們不要只動嘴巴,不動手。照你們這速度,等到麥子成熟的季節,地都還沒整好!」吉迪恩與其他工頭們,斜靠在樹下,嘴中叼著根狗尾草,朝著頂著烈日工作的工人們吆喝。
「哼!跩什麼,只是身分比我們好一點,不用下來耕田而已。說到底,還不是阿撒爾家的狗。」以塔納加快手中的動作,口中還不忘著碎碎念。
其他人聽到以塔納的話,跟著一起紛紛道:「誰說不是呢!聽說前幾天,吉迪恩因為不小心弄壞推車,被打了一頓。」
「可不是嗎!據說他在床上躺了三天,現在傷還沒好全,又來這裡耀武揚威。」
「他也就敢在我們面前虎假虎威,要是伊特羅來了,看他還敢不敢繼續坐那!」
阿撒爾.伊特羅,也就是阿撒爾的長子。但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來說,幾乎不可能在這麼熱的天,大老遠地跑來田地視察。這也是為什麼工頭們敢明目張膽地躲在樹蔭底下偷懶。
以利雅薩默默的在一旁工作,耳裡聽著吉迪恩他們的議論,卻不參與進去。
他記得母親曾對他說過,不要在人背後批評他人的不是。所以每當大家聚在一起論述誰家如何又如何時,以利雅薩都會安靜地離開。如果沒辦法離開現場,就會像現在一樣,靜靜的聽著,不插入話題。
漸漸的,大家只覺得以利雅薩很無趣,不再與他往來。雖然有時候以利雅薩會覺得很失落,但從小順從母親教導的他,並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妥。
「以利雅薩,快過來!我好像又不小心把鋤頭插太深,拔不起來了。」離以利雅薩幾步之遙的葉迪爾喊道。
葉迪爾的呼喊聲,瞬間將以利雅薩飄遠的思緒扯回。
以利雅薩搖搖頭,趕緊跑過去幫忙,從臉上甩下的幾滴汗珠,在落入土壤的瞬間,蒸發入燥熱的空氣中。他拿過葉迪爾手中的鋤頭,用力翻起一大把土,同時嘴裡不閒著:「跟你說過好幾次,慢慢來別著急,多翻幾次,土一樣能鬆起來。」
葉迪爾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,擦著汗喘氣道:「我這不是想快點把今天的工作完成,之後便可以休息了嗎。」
以利雅薩將手中的鋤頭遞還給葉迪爾:「你這樣到最後只會更累,聽我的,一次翻一點土就好。我都在這工作好幾年了,這點經驗還是可靠的。」
葉迪爾明白以利雅薩說的是對的,但還是嘟著嘴不情願的點頭:「知道啦!」
以利雅薩被葉迪爾的樣子可愛到,抬手拍拍對方的頭:「別不開心啦!等等我完成我的工作,再過來幫你,別著急啊~」
葉迪爾是以利雅薩的鄰居,因為比以利雅薩還要小好幾歲,一直被當作弟弟般照顧。照理說,依著葉迪爾的年紀,來田裡工作還稍嫌早,但因為前幾個月他的父親艾維的腿腳受了傷,家中又沒有其他的成年男子可以出來工作,一直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,無奈之下,只好讓個頭才堪堪高於鋤頭的葉迪爾出來工作。萬幸的是,以利雅薩也在這邊工作,艾維便託付以利雅薩,讓他多幫襯著葉迪爾。
當人專注在一件事物上時,時間便會在不知不覺中飛速流逝。轉眼間,已臨近黃昏,橘紅色的夕陽,照映出半邊天的霞光。
今天正好是發工資的日子,一群工人們,拿著小布袋,在工頭面前一一排好,等著工頭們拿勺子將小麥舀自己的布袋裡。
「哦~是那個沒爹的來了。吉迪恩,他們家沒男人,不用給那麼多米,替你家主人省著點吧!」以塔納幾人在一旁,看到換以利雅薩拿袋子去領麥子,故意起鬨道。
吉迪恩抬頭看了眼走到自己前面的以利雅薩,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情,心中有些惱怒。每個人看到自己,不是卑躬屈膝的百般討好,就是為了多拿點小麥而逢迎巴結。只有以利雅薩,永遠的不卑不亢,態度上挑不出一丁點兒的毛病,但就是從頭到腳都讓人看不順眼。
吉迪恩在心中冷哼一聲,熟練的在舀麥子的過程中,故意的抖動一下,讓勺子中的麥子撒出一大半,落在地上:「啊!不好意思,今天工作太累了,我的手有點抖。」
以利雅薩擺擺手:「沒事,您工作一整天也辛苦了。」
葉迪爾在一旁看不下去,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欺負以利雅薩,但每次以利雅薩都不會還手。今天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,他突然想站出來一回:「我都注意你一整天了,你就坐在樹蔭底下,連姿勢都懶的換,怎麼可能會累!」
已經好久沒有人敢在吉迪恩面前這麼說話,吉迪恩一時只覺得有趣,便想逗逗他。於是他彎腰對葉迪爾道:「是、是,您說的對,是我的錯。」
葉迪爾見吉迪恩這麼快就服軟,心中有些訝異,但畢竟還在人手底下工作,不好再多說什麼,便將手中的布袋舉到吉迪恩面前,示意下一個輪到自己。
吉迪恩笑道:「我這次一定注意,放心好了。」
嘴上是這麼說的,但當勺子盛滿小麥後,吉迪恩卻在半空中傾倒勺子,同時鬆手,讓勺子連同小麥一起散落在地上,並用很浮誇的語氣道:「啊!雖然但是,我還是覺得很累欸,竟然連小小的一勺米都拿不穩。」
「你、你明明就是故意的!」葉迪爾眼裡射出火般凌厲的目光,顫抖著手彎腰撿起勺子,直接想要從桶子裡為自己舀小麥。
吉迪恩見狀,一把奪過葉迪爾手中的勺子,罵道:「你自己都說注意我一整天,明顯就是在偷懶沒認真工作,我扣你工錢,有任何問題嗎!」
有一點葉迪爾沒說錯,那就是吉迪恩在樹蔭底下休息了一整天,現在的確一點也不累,反而很有精神。這就導致吉迪恩只是輕輕一推,就將葉迪爾往後推了好幾步。
「你!」葉迪爾站穩身子,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還是以利雅薩見苗頭不對,趕緊拉住葉迪爾,在他耳邊囑咐道:「沒事,我麥子分你一半就行了,反正家裡還有之前餘留下來的,別跟他吵。」
說完,對著吉迪恩道歉:「真的很抱歉,葉迪爾還小,不懂事,您大人有大量,別跟他一般見識了。」
「切,年紀小就好好待在家玩泥巴,別裝大人出來丟人現眼。去去去,一邊待著,別擋著後面的人,還一堆人等著領工錢呢!」吉迪恩不耐煩的揮手趕人。
「以利雅薩,我……」葉迪爾紅著雙眼,跟在以利雅薩身後。
以利雅薩嘆了口氣,攬著葉迪爾的肩膀,轉移話題:「前幾個月我又去了趟示羅,想聽聽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「嗯嗯,這次又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?」
望著眼前似乎看不見盡頭的回家之路,以利雅薩陷入回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