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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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清風徐徐吹拂,田裡的麥子蕩漾起一層層的金波,路邊的小草在風中快樂的搖曳身軀,在田間呼嘯而過的孩童,留下一片清脆的歡笑聲。
  然而眼前的一切,都與坐在樹下的少年無關。天上的豔陽,能照亮整個世界,卻照不亮絕望人眼中灰暗的世界。
  坐在樹下的那位少年,正是昨晚失手讓艾迪爾失去性命的以利雅薩。他神情呆滯,口中不斷喃喃低語: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 真的不是……」
  呆坐在樹下的以利雅薩,腦海中不斷重播著昨天夜裡令人驚心動魄的場景。短短數小時的逃亡,好像已經耗盡他畢生的力氣。
  他到現在還記得,在他用盡全力往艾迪爾撲過去時,蜷曲在角落低聲哭泣,卻無力阻止的母親;在他因著失手殺了艾迪爾,而蹲在地上絕望痛哭時,眼眸中充斥著難以忽視的哀痛欲絕,卻不斷的鼓勵他逃往庇護城的母親;在他踩著踉蹌的步伐,背著大大小小的行囊離家時,矗立在家門前,直到他回頭再也望不見的凝視,還是母親。
  那時他噙著淚,向母親問道:「庇護城真的可以躲避血仇嗎?阿薩爾家根本不會放過我!」
  而吉安娜只是略帶無奈的嘆息:「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,別忘了亞比書大祭司說的,那是耶和華上帝對我們寶貴的應許。而且,沒有壞消息就是最好的好消息。」
  於是,在充滿離別哀傷的氛圍之下,以利雅薩踏上了逃亡的旅程。
  距離伯利恆最近的庇護城是希伯崙,徒步行走的話大約只要花上一天。為了避免被阿薩爾家追上,以利雅薩連夜逃往希伯崙。

  經過徹夜的趕路,現在靠在樹底下休息的以利雅薩,已是強弩之末。
  冉冉上升的旭日,在以利雅薩眼中並不是代表著光明和希望,而是代表著飛速流逝的時間。整整一晚上的休息,足夠讓阿薩爾家發現自己殺了艾迪爾,並騎馬追趕上來。
  以利雅薩搖了搖頭,強制自己停止回想昨晚駭人的記憶。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,扭開水袋,忖度著再過半日就可以到達庇護城。
  手中水袋的重量似乎比預期的輕了不少,晃了晃毫無水聲的水袋,以利雅薩不死心的將水袋朝空氣中傾倒,過了許久卻只見一滴水緩緩落出,滴入土壤之中。他自暴自棄將水袋往地上一扔,隨即發現在逃亡的過程中,不知道何時水袋被割破了一個大口子。許是在躲避守夜者時,許是在樹叢中隱身之時。
  眼看著日頭逐漸高升,沒有水的以利雅薩,似乎難以撐過接下來的曠野之路。但也不知道阿薩爾家的追兵何時會追趕上來,他只好咬著牙起身,步履蹣跚的繼續前進。
  隨著炎熱的太陽升到日中,以利雅薩的體力逐漸流逝,腳步也開始踉蹌起來。
  恍惚間,以利雅薩似乎看到一位老者從遠處走來,他下意識的便想轉身躲避。這是他在短短數小時內養成的習慣,為了躲避追兵,只要遠遠的看到人影,便會側身躲到路旁的陰暗處,祈禱對方不會注意到自己。
  只是,在口乾舌燥、身體疲憊又不聽使喚的情況下,以利雅薩只能動彈不得的眼睜睜看著老者朝他一步步走來。
  只見老者向他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  儘管喉嚨早已乾的冒火,但老者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,讓以利雅薩不由自主的扯著沙啞的嗓子回應:「我叫以利雅薩。」
  老者聞言,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:「以利雅薩,神必幫助你。只管往前行,相信神,祂必帶領你走出死蔭幽谷。」
  語畢,老者笑著把肩上的包裹放到以利雅薩懷裡:「好好使用它們吧!」
  以利雅薩低頭看了看懷中那個棕褐色的布包,就像自己一樣普通、毫不起眼。他正想開口詢問時,遠處卻傳來一陣吵雜的吶喊聲,伴隨著滾滾黃沙。
  兩人定睛一看,為首騎馬的男子,正是阿薩爾家的長子伊特羅。
  以利雅薩頓時慌了手腳,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,只能驚愕地看著老者往瀰漫的塵暴裡走去,喊殺聲似乎也隨之減弱,接著就見漫天的塵埃往另一個方向轉去。
  說也奇怪,喊殺聲消失後,以利雅薩心中似乎又被注滿了力量。他打開老者遺留的布包,驚喜的發現裡面正裝著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東西,雖然仍懷著對老者的種種猜測,以利雅薩仍忍不住拿起裡頭裝滿水的水袋,狠狠的灌了一大口。

  望著眼前漫漫長路,以利雅薩深吸一口氣,背起布包,再度抬起腳步往庇護城的方向跑去。
  以利雅薩一路跑上丘陵,終於看見佇立在遠方的希伯崙城。偉岸的城牆,像是堅固的磐石般,為以利雅薩增添了更多的信心。
  顧不上被路旁矮灌木勾破的衣服,以利雅薩頭也不回的向前跑,汗水一滴滴的從散亂的額髮落下,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。臨別時母親的話成了他如今唯一的信念,潛意識裡不斷的告訴自己:「進了希伯崙就安全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