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你怎麼又走了?
有一個律法師起來試探耶穌,說:「夫子!我該做什麼才可以承受永生?」
耶穌對他說:「律法上寫的是什麼?你念的是怎樣呢?」
他回答說:「你要盡心、盡性、盡力、盡意愛主─你的神;又要愛鄰舍如同自己。」
耶穌說:「你回答的是;你這樣行,就必得永生。」
那人要顯明自己有理,就對耶穌說:「誰是我的鄰舍呢?」
耶穌回答說:「有一個人從耶路撒冷下耶利哥去,落在強盜手中。他們剝去他的衣裳,把他打個半死,就丟下他走了。
「偶然有一個祭司從這條路下來,看見他就從那邊過去了。又有一個利未人來到這地方,看見他,也照樣從那邊過去了。
── 路加福音 10:25~32
跟著天旋地轉而來的,是前胸穿透後背的劇痛,這完全超出我對一般跌倒的認知。
我趴倒在地上,四肢大開,像散落的棉花。雙手出力想撐著起身體,沒想到大腦指令傳達失敗,手指微微顫動,一切又歸於平靜。我奮力睜開浮腫的雙眼,視線從模糊漸轉清晰。只見四周黃土一片,都是乾燥的山壁。
不過是被絆倒,這也太誇了吧!腦震盪會讓人產生幻覺嗎?我家的公寓呢??
我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世界,一股甜膩的血腥味滑進微啟乾裂的雙唇,這才意識到自己頭上的傷口正在流血。
「怎麼我不是在衰,就是在前往衰的路上呢?」我哀嘆一聲,淡淡的總結:「我果然還是適合躺平。」
這一切都過於不可思議,我已經完全放棄理解,心中暗自盤算:「唉,算了,產生幻覺就產生幻覺吧,反正總會有人經過幫我打119。」
突然,腦中傳出一陣劇烈的疼痛,爆炸的資訊量席捲而來,伴隨外在生理上的多處傷口,身軀不自覺的捲縮起來產生陣陣痙攣。
過了許久,疼痛才漸漸消退。「天!什麼,猶太人,我?還有強盜?所以,我剛剛是被?」看著遠處已經變成片片粗糙布帛的「書包」,以及寬鬆的布料袖口,我忍不住再度哀怨上天的不公:「不是吧,平平是穿越,為什麼有人可以到劇本當公主,有人可以當後宮嬪妃,我卻是倒在這裡被搶劫呢?」
學校老師地理課又還沒教到中東,而且身邊也沒有僕人隨從可以認明身份,這人生地不熟的,是要我怎麼生存下去啊!看來還是只能繼續躺平,等待救援或祈求奇蹟的降臨。
「雖然生活周遭沒有猶太人,不過新聞中的以色列好像很團結,應該⋯⋯ 會有人來救我吧?」正當我這麼想時,一陣窸窸窣窣的衣帶聲,從不遠處傳來,聽起來像是有人拖著長袍,要路過此地。
我微微扭動著身軀,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,同時側過頭看清那人的身影。只見他身穿細麻布長袍,腰間束著一條華麗的腰帶,頭上裹著白色頭巾,一看就是位身分不凡的人物。我心下竊喜,開始幻想著待會脫困後的種種。卻不料,那人連頭也沒有往我這轉來,仍直視著前方的道路繼續前行。
伴隨著沉沉的衣帶聲由近至遠而去的聲音,我依稀聽到那人的喃喃自語:「耶利哥的百姓還在等我呢!已經跟那邊說好十一點要到會堂,還得趕路呢!」
「吶,什麼意思?」我心中一陣失落,同時氣憤的想道:「什麼嘛?不想救便不要救,自言自語說這麼大聲是要給誰聽,氣氣氣氣氣!」內心一激動,氣血跟著上湧,心口頓感難受。雖然我本身是個健壯的高中生,但現在裝在這副遍體鱗傷的軀殼裡,仍然感到虛弱無比,隱隱明白自己的身體與死人相比,僅剩一口氣之差。
「沒有人會死在穿越情節裡的,對吧?」我不禁自我欺騙似的忽視掉冷汗涔涔的身軀,自我安慰道。
一炷香的時間過去,我強撐著的眼皮漸漸下垂,就待闔上之際,又傳來一陣腳步聲。我頓時精神為之一振,在過去的十七年的歲月中,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如此的虛弱、需要他人。
那人的腳步聲更沉,像是扛著很多配備工具,緩緩朝我走來。我有預感,這次就可以⋯⋯。
「欸不是、不是啊,你怎麼又走了?」望著那人遠去的身影,我氣急敗壞地大聲咆叫,聲量悽厲,希望能換來他的一次回首。之前沙啞的喉嚨竟突然暢通,緊跟著喉頭一甜,噴出一口鮮血,如同迴光返照。
我撐不住了,也不想再撐了⋯⋯ 兩眼緩緩闔上,在失去意識的前幾秒,我隱約聽見那人彷彿停下了腳步,冷冷的聲音恍惚傳來:「小兄弟,不是我不幫你,你剛剛也看到了,我這麼多工具在身,就是要趕去城裡修繕聖殿。聖殿,你總知道的吧?怎可怠慢了祭司的囑託,你說是吧?」
「原來、原來這就是猶太人的社會啊⋯⋯。」我感到身體變得很輕很輕,像是在哪裡漂浮,空氣中一片寂靜,如隔絕了任何白噪音那樣安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