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等一下!
於是用比喻說:「一個人有一棵無花果樹栽在葡萄園裡。他來到樹前找果子,卻找不著。就對管園的說:『看哪,我這三年來到這無花果樹前找果子,竟找不著。把他砍了吧,何必白佔地土呢!』
「管園的說:『主啊,今年且留著,等我周圍掘開土,加上糞;以後若結果子便罷,不然再把他砍了。』」
安息日,耶穌在會堂裡教訓人。有一個女人被鬼附著,病了十八年,腰彎得一點直不起來。
耶穌看見,便叫過他來,對他說:「女人,你脫離這病了!」於是用兩隻手按著他;他立刻直起腰來,就歸榮耀與神。
管會堂的因為耶穌在安息日治病,就氣忿忿的對眾人說:「有六日應當做工;那六日之內可以來求醫,在安息日卻不可。」
主說:「假冒為善的人哪,難道你們各人在安息日不解開槽上的牛、驢,牽去飲嗎?況且這女人本是亞伯拉罕的後裔,被撒但捆綁了這十八年,不當在安息日解開他的綁嗎?」
耶穌說這話,他的敵人都慚愧了;眾人因他所行一切榮耀的事,就都歡喜了。
── 路加福音13:6~17
「萬幸,穿越救了我!」這是我睜開眼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。
雖然每一次的穿越都毫無徵兆,而且捉摸不定。但不得不承認,這一次穿越的時機抓的特別好,否則我就要成為法利賽人腳下的孤魂了。這若是講出去,比穿越成一隻鳥還令人難以置信。
現在的我正側躺在黃土大地上,眼前是一座由石頭砌成的古城,城外聚集了不少人,看他們的衣著打扮,我知道自己仍然身處古代中東地區。
想到前一次的離奇穿越經歷,我立馬低頭確認。「好險,穿越回人類了!」雖然從身上的衣服看來是個女人,但也比穿越成動物還要容易接受的多。
「咕嚕!」肚子裡傳出抗議之聲。好嘛,一來就給我個大難題,人生地不熟的,我上哪去找吃的啊!這還不如穿越成動物咧,起碼可以把大自然當糧倉,無論是樹上的果子,還是地上小草,都可以拿來充飢。
正當我這麼想時,我突然發現,身體竟然不受我的控制!我低頭震驚的看著我的手,用力往下,直直的插入黃土大地中⋯⋯
「啊!痛痛痛!!」感受到沙子或是小石頭插入指甲縫中,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撕裂的慘叫聲,雙手往上一抽,從土裡拔了出來,同時兩手中各握了一把土。
我無言地看著手中的土,抽出來就抽出來,幹嘛還要抓把土?像是要責怪雙手不聽使換般,雙脣一張一合,發出的聲音卻不是腦袋裡所想的:「噠嗪嘧啶吡嗪嘌呤?喹唑啉!(你把土拔出來幹嗎?快放下!)」
我、我這是怎麼了?!之前的穿越成鳥說鳥語還說得過去,可我現在不是人類嗎?怎麼說出的話仍是聽不懂的奇怪語言!
心跳越跳越快,原本以為這次穿越恢復正常了,沒想到卻是比上一次更加詭異。
看著右手一寸寸往上向我的頭靠近,一個荒唐的念頭閃入腦海:「噌啉!(不要!)」我想搖頭、想控制左手阻止右手、想大喊向遠方的人求救,卻都無法做到。才剛發出兩個音節,剩下的聲音便隨著塞入口中的沙土,嚥回身體裡面。
不是啊!我剛剛只是亂想、開玩笑的,沒必要真的把大自然當糧倉啊啊!快停下,「妳」到底在幹嗎?讓我穿越的,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,誰都好,拜託快讓我停下啊啊啊!
然而此時的我,如同一個身臨其境的旁觀者一樣,只能無助的任由雙手一次次的插入土中,挖起一把土,再放入口中。無法控制自己,也無法大喊呼救。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,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,儘管頭頂上艷陽高照,但我身下的土壤卻像是被雨水淋過般慢慢轉成了黃褐色,口中乾澀的沙土也在不知不覺間染上淡淡的鹹味。
為什麼!為什麼我的身體不受控制?為什麼我說出的話連我自己也聽不懂??為什麼我要穿越到這個奇怪的人身上!!
過了不知道多久,當我逐漸感到飽足後,那個控制我身體的奇怪力量驟然消逝,無人掌控的身體宛如斷線的木偶,再度軟軟的倒回地上。
「終、終於嗎⋯⋯」我氣若游絲的喃喃低語,這才發現身體終於回到我的掌控當中,說出去的話也不再是無人懂得火星文。
趴在地上乾嘔了幾次,卻絕望的發現肚子裡像是有黑洞吞噬著沙土般,除了胃酸外,什麼也吐不出來。
這具詭異的身體,到底為什麼要讓我穿越到「她」身上啊!!!
「我一刻鐘也不想待在這具破身體裡了!」看到不遠處的小城,我暗自盤算著:「按照前幾次的經驗,只要經歷完一件重大事件,都會猝不及防的穿越到另一個地方。所以我現在最需要做的,就是趕快進城,快速過完這一次的穿越劇情!」
從地上撿起一根長樹枝,拄著它當拐杖緩緩的站起來,卻更悲劇的發現,「她」不是有椎間盤突出啊,腰根本直不起來,每當我想要站直,劇烈的疼痛就迫使我不得不再度將腰彎下去。
這具破身體,果然沒有絕望,只有更絕望。
頭頂上象徵著光明和希望的太陽,像是在諷刺我一般,雖然不斷的用它的溫暖擁抱我,但我卻只能感受到它的炙熱在毫不客氣的汲取我的體力。
不遠處人群聚集的地方,應該就是城門口吧!我一邊暗暗猜測,一邊拄著長樹枝朝前緩緩移動。踏出去的每一步,都會引起身上各個地方的劇烈疼痛,讓人想直接倒在路邊等死。但我更怕在等死的過程中,這具身體又開始做一些奇怪的、令人難以接受的舉動。畢竟現在我的肚子裡,如同有把鋒利匕首在攪動般,傳出一陣陣的抽痛,也不曉得是因為吃土的關係,還是單純的心理作用。
一步步往人群的方向緩慢前進,眾人的談話也逐漸傳入耳中:
「誒,你聽說了嗎,耶穌剛從加利利離開要前往耶路撒冷,前兩天正好來到這城,到現在還沒有離開欸!」
「是啊,我也聽說了,所以才大老遠的從敘加趕來,就是想親眼看看他是不是像傳聞的一樣厲害。」
「他最好跟傳聞的一樣厲害,甚至比那更厲害,不然就枉費我帶失明已久的母親來找他治病了。」
這些人談論的焦點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──耶穌。從眾人興奮的表情,與高昂的言談中,不難體會出耶穌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,就跟BTS或EXO等知名韓團一樣,令人為之瘋狂。
然而不知道為什麼,一聽到耶穌這個名字,一股厭惡的情緒立刻從內心升起。讓我不得不懷疑,「她」該不會是耶穌的黑粉吧?就我的認知,除了那些法利賽人和文士外,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也討厭耶穌啊!
不等我想出一個所以然,不知道從何處,傳來一串尖銳且刺耳的笑聲:「咭咭咭~」
接著,我很悲慘的發現,這具身體又不受我控制了!原本還虛弱無比的身體,瞬間充滿力量,手中緊握著被我當成拐杖的樹枝,揮舞驅趕眾人。儘管這次我完全沒有想發出任何聲音,但莫名的吼叫聲仍然時不時的從口中傳出來:「喳喳喳哇呀呀~」很棒,我想我已經猜出來剛才詭異笑聲的來源了。
雖然身體不由我控制,但意識卻異常的清楚,包括身邊人驚恐的神色,與不算低聲的竊竊私語,皆被我清楚的捕捉到。
一個風塵僕僕的旅人拖著行囊,明顯是從外地來的,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問道:「天吶!她是誰?怎麼就突然發瘋了?」
另一邊則有路過的本地人,明顯知道我是誰,語帶驚恐的說:「啊,是那個被鬼附的女人!她怎麼又想跑進城裡了!!都18年了,她怎麼還不趕快去死,依然腆著臉活下去?」
雖然在眾人的閒言閒語中,仍有一兩個聲音,試圖帶著希望的火把點亮我的世界:「她好可憐喔!是不是也是想來找耶穌治病的啊?」但很快的,馬上被其他人的聲音蓋過:「切!就她也配?像她這種人,耶穌連看都不會看她好嗎!你是沒見過,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,但凡她走過的路,後面都會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,超噁心的!」
眾人的騷亂很快的引來城門口兵丁的注意,隨著兵丁逐步往人群靠近,所有人的聲音也漸趨一致:
「快、快把那女人給趕走,等等耶穌過來,一定不願看到她!」
「像她這種社會的禍害,就應該遠遠的滾去城外等死!」
「對啊,對社會毫無貢獻,甚至增加負擔的人,憑什麼得到耶穌的幫助?」
眾人所說的每一句話,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刺進我的心靈深處。對,就算我是被鬼附了,不論在哪都不會受到大家的歡迎。但是,可以不要赤裸裸的用言語,扒開我血淋淋的傷口,在上面灑鹽嗎?我根本不想傷害任何人,就算真有人因我而受傷,也非我所願。所以,可以不要用鋒利的長矛,以我的鮮血和疼痛為代價趨趕我嗎?
原來,心靈上的痛苦,遠比肉身上的痛苦更令人難以接受。
原本,我只是在一望無盡的汪洋中沉浮,雖然看不到名為希望的島嶼,但還能時不時的打水掙扎。現在卻如同被漩渦捲入海底深處,連企圖接觸微弱的陽光都成了一種奢望。無盡的黑暗與冰冷環繞在四周,絕望隨同海水沁入骨子深處,所有的掙扎在這裡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,只能任由身體緩慢的墜入看不見盡頭的深淵,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。
此時的我,已經從苦苦掙扎卻無法控制身體的旁觀者,變成心灰意冷,任由「牠」操縱身軀的死人,並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「牠」掙脫了眾人的封鎖,衝進城裡面。
只是當我回神過來時,聽見一道溫暖而柔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。像是摩西分紅海般,儘管我身處深淵底部,但周圍的冰冷與黑暗卻瞬間消退,和煦的陽光再度拂過臉龐。一雙有力的雙手將我從深淵底部拉回地表之上,並按手在我肩上:「女人,你脫離這病了!」
霎時,體內的另一股力量奄然而逝,我立刻直起腰來。淚水瞬間從眼眶奪出,不久前才受到的不甘與委屈,此時已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撫平,內心充滿了平安與喜樂。我立刻知道,面前這雙溫暖我內心的手、溫和聲音的主人就是耶穌。
我忍不住俯伏在地,用嘴親吻耶穌的腳,高聲讚美、歸榮耀給神:「我曾耐性等候耶和華;祂垂聽我的呼求。祂從禍坑裡,從淤泥中,把我拉上來,使我的腳立在磐石上,使我腳步穩當。祂使我口唱新歌,就是讚美我們神的話。許多人必看見而懼怕,並要倚靠耶和華。那倚靠耶和華、不理會狂傲和偏向虛假之輩的,這人便為有福!耶和華─我的神啊,祢所行的奇事,並祢向我們所懷的意念甚多,不能向祢陳明。若要陳明,其事不可勝數[1]。」
耶穌將我從地上扶起,溫和道:「這是妳應得的,去吧,將自己清洗乾淨,體會嶄新的人生吧!」
我感激的向耶穌道謝離開後,才發現我剛剛竟然是在會堂裡。耶穌身旁圍著的人們,在我離開時還在彼此爭論著:「有六日應當作工;那六日之內可以來求醫,在安息日卻不可。」
雖然沒有聽到耶穌的回應,但我用膝蓋想也知道,行善或救人的時機,怎麼可能會分平日或周休二日嘛!若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,我卻突然跟他說:「抱歉喔,我現在下班了,等明天早上八點過後我再來救你吧!」那不就是等於在對他二度傷害嗎?
「哈哈,這麼顯淺的道理,那群人也不懂,活該被耶穌罵。」我踏著輕快的步伐,內心幸災樂禍的想著。
在偏遠的地方找了一口井,將身體清洗乾淨後,我一邊在城中漫無目的閒逛,一邊等待著下一次的穿越。
奇怪,難道我經歷的耶穌治病,不算這一次的穿越劇情?還是說其實我根本沒找到穿越的規律??不過既然我的病都好了,也就不急著穿越,剛好還可以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逛一逛古代的中東。前幾次都來去匆匆,根本沒有像現在一樣的悠閒時光。
逛著逛著,路旁的葡萄園裡傳出一陣爭吵聲,吸引了我的注意。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,我悄悄地走進園子。
「把這棵無花果樹砍了吧!」
「主啊,再留著它一年吧,說不定明年就結果子了呢?」
「你都說它三年沒結果子,怎麼可能明年就突然結果了?砍了吧!」
「可是⋯⋯」
「沒什麼好可是的,直接砍了!它既不結果,何必白佔我果園的土地呢?」
聽見這兩人的對話,我瞬間就明白他們在爭吵什麼,而我的思緒也飄到不久前。
「對社會毫無貢獻,甚至增加負擔的人,憑什麼得到耶穌的幫助?」
是啊,無論是在哪個時代、哪個地區的人,都不願意待見那些對社會毫無貢獻的人。但是,為什麼我們不願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待事物?不曾去了解這是否就是他們的本意,便私自將所有的可能與機會斬於眼前。我明明只要見到耶穌,便能得醫治,為什麼剛剛那些人不給我機會去找耶穌?這棵生長在葡萄園中的無花果樹,明明都已經如此努力的發芽並長大了,為什麼不再多給它一點機會,讓它開花結果?
眼看園丁無法繼續阻攔他的主人,我不由自主的大聲喊道:「等一下!不要這麼快,請再給它一點時間!讓我試試,幫這棵無花果樹的周圍掘開土,並加上一些肥料吧!!」
那兩人顯然沒料想到會有人突然介入他們的爭吵,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轉向我。
園丁皺著眉頭看著我:「妳是誰?為什麼會進來這裡?」
「我⋯⋯」一句話還沒說完,突然一陣天旋地轉,劇烈的疼痛從四肢傳來,我又双叒叕穿越了!仍是如此的出其不意,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讓人說完。
註解:
[1] 詩篇40:1~5
問題與討論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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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像這個被鬼附著,病了十八年的女人,受了什麼樣的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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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喻中無花果樹面對什麼景狀?它將會如何被處置?小樹為什麼會出來阻擋?說說你認為可能的原因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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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會如何衡量一個人的價值?那神又是怎麼看待一個人的生命價值?